大姐夫的人世间(1)(纪实作品)杨崇德引子:大姐夫啊,你在人世间的岁月,尽管苦难而匆忙,但也闪烁着无穷的光芒!你那一线线光芒,所映射出来的辉煌,就在于:你活了66岁,当了43年姐夫,生了5个儿女,得了9种疾病,与病魔抗争了22年,却没享受到1天舒舒服服、无病无痛的父辈日子……1,遽然离去后半夜的天,黑沉沉的。天空里的雨,淅沥沥的。主丧的长袍先生,威严地喊道:“时辰已到!快快——起丧!”于是,聚集在灵堂里的那帮年轻后生们,便齐刷刷地来了一声吆喝。顷刻之间,你的棺木,被他们给高高举过了头顶,举在了灵堂的半空之上。屋内屋外,一片凄惨的叫声、哭声和鞭炮声。他们就像一阵飓风似地,举扶着你的棺木,往灵堂外面冲去。天未亮。雨在飞。在那片哭天号地的悲泣声中,大姐夫你,默然地离开了这个苦心经营四十多年的家。这幢宽宽敞敞的木房,你一离去,终不再返了。我套上临时得到的那件塑料雨衣,泪流满面地跟随在人流之后。望着你那副黑漆漆的贴满红花的棺木,我彻底木然了。在村口停放一阵后,你的棺木两侧,被捆上了丧杠。你要上山了。我们这些送行的孝子们,在前面扛着花圈,一边跪拜,一边转身引领着。当你的棺木,在人流之中一高一低地向外迁移时,我的心,一下子膨胀起来了。里面堵的那股悲气,快要让我窒息。顷刻间,它又“啪”的一声,像是完全地砸开了,碎了。心气所催放出来的那些泪水,就这样哗啦啦地,顺着我的脸颊,奔流着。我在心底里呼喊着:大姐夫!大姐夫啊!你现在,真的就这样离开我们了吗?……就在两天之前的早晨。7点过5分。我行走在长沙上班的路上。小妹给我打来了视频。小妹说:“哥啊,大姐夫他,现在想看一看你。”我立刻连通了我外甥华连的手机视频。华连把手机举到你面前,对你说:“爸,是大舅舅呢,你还认得到他吗?”此时,视频里的你,已经没了说话的力气。你只是对我微微地点了点头。我停靠在路边,噙着泪水,对你说:“大姐夫,你要好好保养啊!下周,我一定抽时间来看你!”你似乎听明白了。你艰难地举起右手,朝我挥了挥。你那无力的手势,充满着无奈和绝望。没想到,12小时后,也就是年3月5日。晚上7点过5分。你忍受着心衰竭、肾衰竭、痛风、尿毒症等一系列的病痛,默默地不舍而去。当我得知你离去的消息时,我在楼下车库里清理物品。我立刻停住了手,走出车库。然后,默默地转过身子,朝着故乡的方向,朝着你的方向,呆然不语。两股温热的泪水,不请自来,热乎乎,爬行在我的脸上。第二天,当我来到你身边时,你已经躺进了棺木。棺木上面,斜搁着的那一张厚厚的盖板,正开了一道小口。它是专门等候着我,去见你最后一面的。此时,你静静地躺在棺木里。嘴含朱砂,头戴黑帽。双眼紧闭,极度安详。我嘴里,不停地喊着你“大姐夫”三个字。你无法应答。你已经作别了这个世界。可是,我依然相信着,你的灵魂,一定没有离开!你一定就在灵堂上空的某一个角落,盘旋着!飘浮着!你一定也看到了,你的亲人们,包括我,那一幕幕眼泪汪汪的神情!或许,你也在那边,作无声的哭泣。生与死,就这样在我们之间照应着。这种生离与死别,又有谁愿意去面对呢?又有谁不为之捶胸泣血呢?我把左手,伸进了你的棺木。我在你的脸上、你的鼻子上、你的耳朵上、你的额头上,摸了又摸。我摸到的,只是一股股唤不醒的冰凉。大姐夫啊,你真的走了啊!大姐夫!大姐夫啊!你这一辈子,可真的是受了苦啊!在你的人世间里,没有谁比你倔强了!没有谁比你傲对那些苦难了!2,一周之前一周前,还是处在农历的正月之初。人们还在快快乐乐地过年。你从怀化坐着轮椅,乘高铁来长沙。医院求得治疗,想给自己多争取一些人世间的美好时光。那一周,我的心思,无法集中。每天,我都要挤出时间来看你。我殷切地希望着,你能在省城,得到你想要的结果:病情稍微有所好转,能够活上两年,哪怕是一年半载。可是,一周下来,医院对你,还是无能为力了。严重的尿毒症晚期,你每天只能靠血透,支撑着你那朝不虑夕的危浅之命。大姐夫啊,这决不是钱的事!钱,你就放心好了!你有五个孝顺的儿女,你还有我们这六姊妹呢!主要是,你的身上,病魔太多。它们相互攻击,恣意摧残。它们把你的身躯,当成了相互搏杀的战场。刀光剑影,血迹斑斑。痛风、心脏病、血小板减少、鼻咽癌、胃出血、心衰、肾衰、尿毒症等等疾病,它们所引发出来的生命指标,已经让这里的医生顾此失彼、无所适从了。医生决定,将你送进重症病室。他们还开出了第3张病危通知书。一阵无奈的沉默过后,你突然大笑起来了。你苦笑着说:“既然,这里都没有希望了,那就回去吧!回我的三家田去!”我被你的决定,重重地刺了一下。我蹲下去,握着你的手,安慰着说:“大姐夫,你千万别急,也许,还有其他办法呢。”你泛着发困的眼睛,注视了一番病房里的天花板。你陷入了沉默无语之中。我说:“大姐夫,你认识我吗?”你瞪着眼睛,望了望我,然后,口齿清晰地说:“我认识呢,你就是我老弟啊。”我又问:“那我在哪里上班呢?”你回答说:“省农行。”我继续问:“大姐夫,你还记得我们穷天吗?”你微弱地说:“记得,记得!可我好久没有去了。恐怕,穷天都已经荒了。”我噙着泪,说:“是的,穷天现在都荒了。穷天现在,只有十几个人住在那里。穷天那条去你们三家田的路,也都荒了,不好走了。”从我们在医院的对话中,我知道,你仍然还是很清醒的。只是病情,越来越差了。在湘雅附二的那一周里,你得到的治疗,仍旧是血透。没有其他的新花样。医院两三个月的治疗,差不多。甚至,这里更有点高高在上,淡然而为之。你决然放弃了进重症病室。你是怕回不了家了。那一天,救护车把你从长沙运回怀化时,也是一个下雨天。你被推进车房后,我尾随着钻了进去。我抓住你的手,说:“大姐夫,你真的想回去了吗?”你当时很清楚,微微地点了点头。你似乎想对我说些什么。可是,你没了力气,声音很小。我听不清。医生要我马上下去。他们在给你量血压、挂氧气。救护车发动时,我直挺挺地站在雨水中,任凭着天上的雨水和眼中的泪水百般交织。我在想:大姐夫,今天这一别,会不会是永别呢?……还是你牵挂我啊!要不是,3月5日那天早晨,你想看一看我,想与我视频。医院这一别,可真的是永别了。大姐夫啊,这两三年来,我尝到了与亲人永别的痛苦滋味。年,咱们的爹走了。就20多天时间,爹一下子就没了。现在呢,桃花还没开,清明还没到,你66岁的生日,还差20多天,你却又在一周之内,遽然离我们而去。这怎能不让我呜咽悲怆呢!3,坟边遥思我们冒着雨,扛着花圈,痛苦流涕地在前面引路。抬丧的队伍,在后面缓缓跟进。他们按照故乡的习俗,在哭丧的路上,你推我阻,呐喊声声。你的福地,就在一座茶油山下。下面,是一道五六米高的坎。坎陡路窄,茅草丛生。抬丧的队伍,如同蚂蚁一般,在下面不停地打转转。雨水像是在泼了。这是上天的眼泪。我能感到它里面的悲悯成分。一声高吭的呐喊声之后,用力突然暴发。你的棺木,就像一部黑色的小车,沿着高坎,爬了上去。坎太陡,雨太大,路太滑。你停留在了坎的中央。欲上欲下。摇摇摆摆。使得我们这些悲切之人,也都纷纷地扑了过去。拉绳索的在拉,抓丧杠的在抓。我们泪水融着雨水,哭泣和着用力,将你艰难地迎了上去。上面不远处,那个暂时用雨篷遮着的长长窅穴,就是你的千年之家,就是你的本宅。苍天,仍然在为你哭泣着。飘飞的雨,似乎更大更急了。卜辰云窆,时辰一到,你的棺木,被合了进去。归宁后土。肴觞虚奠,人逝蔫如!我的大姐夫啊!……送你入土为安后,我一直不愿离去。我就那么静静地蹲在你的坟堂边,想着你的一生。我要让自己,默默地和你做一次倾诉。雨水夹着冷风,飘拂着。似乎也在悲吟。抬丧的人们,三三两两地开始离去。他们像是完成了一次重大的送行。客人走了,远去了,不见了。他们也就要回去了。送君千里,终有一别。他们将吃过早晨的丧饭,迅速地离开这个悲悯之地,去四面八方,过他们匆忙的人间生活。几个给坟垒土的老人,仍在不停地往你的墓穴里送土。他们每铲下去一捧土,我的心,就会颤抖一下。大姐夫,我们现在已是阴阳两隔了。隔在这中间的,却是这厚厚的黄土。慢慢地,你淹没在了这座山下,成了山的一部分。我守望在你那座高高隆起的新土。泪流满面。任凭那飘飞不断的雨水,为我洗着悲苦的泪脸。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,我似乎听到了前方那条小溪在悲吟。那是你故乡三家田独有的一条小溪啊!那条溪,在我的记忆里,一直就那么弯弯曲曲,平平坦坦,清清爽爽,呜呜咽咽。慢慢地,我将泪光移开,移向周边,移向远方。透过那灰朦朦的雨和雾,我依稀看到了你故乡三家田那远去的模样:——宽广的田垅,还是那么平展,一望无垠;——老井旁边,那棵低矮的苦楝树,还是那么经风历雨,傲然耸立;——那两座爬满青苔的高架桥水渠,像两条飞龙,黑乎乎地悬在田野之上;——在那一条条纵横交错的田埂上,行人匆匆,他们在忙着播种,忙着收割;……一切的一切,又让我又看到了这里的过去。一个遥远遥远的过去。寻念平昔,触事未远!大姐夫啊,我似乎已经看到——你正从那遥远的过去,向我慢慢地缓缓地走来!……(本篇写成于年3月20日。年11月8日夜,于长沙家中稍作修定。)请看续文:《大姐夫的人世间》(2)关于本纪实作品的几点声明:1、本纪实作品,写作于我大姐夫去世后的半个月里,即年3月下旬。大姐夫走的时候,也是亲人云集,这也是上天对我大姐夫的恩赐。2、本纪实作品,曾陆续发表在本人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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